慕九岁

【凌李】四时纪事 3

举起手由助手帮忙脱下手术服，凌远终于腾出手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全神贯注倒也不觉得，一松懈下来顿时被疲惫感攻城略地，几乎失去对身体的支配权，回到办公室便一头扎进沙发丝毫不想动弹。

半夜被电话叫起来出高级病人的急诊，10个小时的大手术，进手术室时天空还是漆黑一片，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阳光灿烂的正午。凌远思索再三，终于还是疲劳压倒了饥饿，他勉力抬起手挡住直射过来的阳光，几乎瞬间进入了睡眠状态。

没吃东西，会不会胃疼？

这是他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所以，没吃东西，到底会不会胃疼呢？

当凌远被疼醒的时候，答案就是显而易见的了。

起先是一丝一缕的暗劲抽着疼，然后突然变成翻江倒海的拧着疼，最后……

最后凌远就睡不着了。他按了按太阳穴睁开眼，很沮丧的发现窗外依然阳光普照，支起身子想要看表的时候听到医院边上的大钟咣咣咣咣敲了四下报时。

……哦我一共才睡了四个小时啊。

摸出两片药就着凉水冲下去，倚着桌子站了几分钟觉得胃渐渐安静下来，凌远擦了擦额头的汗决定出门觅食。

不过——

“没关系没关系，先生是隔壁医院的医生吧，我经常看到您的，这粥您先拿回去喝，有空了把粥钱再给我送过来就好。”

凌远低头瞪着空空如也的皮夹子，满脸尴尬。

“不不不……马路对面就有个银行，我去取点钱，回来了就给您。”

虽然这么说来有些矫情，但凌远有理由相信命运就是各种巧合的络合物。

在银行，当一个富家少爷踱步进了大厅后，凌远敏锐的看见了另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也走了进来……上周的那个李警官？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在自助机上领了号便快步走过来跟他站在一起。

“凌院长，好巧呀。”李熏然露出一口白牙笑的灿烂。

“李警官。”凌远点头致意，只是又累又饿，连扯出一个笑容都觉得勉强，索性面无表情一副冰山样。

“上次还要谢谢凌院长送我回家，不然拎了那么多东西又打不上车，可真的很郁闷呢。”李熏然天生自带阳光感染力，面对凌远的冷气就跟没看到一样继续笑着。

“太客气了——”凌远的话被柜台那边的一阵吵闹打断，俩人转过头去，看到之前那个富家少爷正一脸不耐烦的敲着柜台的玻璃：“喂，你动作快点好吗？”

……这种大少爷，为什么要自己来银行呢？凌远不无好奇的想着，然后不动声色的把视线又投回到李熏然身上。上周在超市意外相识，自己开车把李熏然送到住处，此后便再无交集，除了知道对方的名字和职业，其他信息都是问号。而随后几天的高强度忙碌更是把自己对于李警官的印象模糊到空白。今天的再次见面，完全出乎凌远的意料——他吃惊的发现，即使身体已经累极，但是当李熏然实实在在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自己却能完完整整的回忆起上一次见面的全部细节——所有的，以为已经忘掉了的细节。

“你——”

“所有人把手抱头，蹲下！”

几声枪响，凌远下意识地蹲下，然后在一片慌张的惊呼声中，看见两个抢劫犯冲了进来。

太戏剧了。

凌远如此感叹。他眼角余光看到李熏然很不情愿的蹲下，直直盯着那两个持枪男子，眼神是满满的警惕和不甘心。

他轻声叹口气，伸手压住李熏然的肩膀。

然而事情总是向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在他们正对面座椅上的一对母子中的小女孩似乎是被枪声吓坏了，她大声的哭号着，她慌张的母亲用尽了方法也不能让她安静下来。喝令了几遍“闭嘴”却毫无用处的抢劫犯耐心用尽，转身便对着母女俩举起枪。

趁着抢劫犯转身背对他们时，李熏然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一瞬间开始，一瞬间结束，李熏然制服了这个举枪的抢劫犯，同时另一个抢劫犯也已经转身瞄准。在手指扣动扳机的瞬间，抢劫犯被一股大力撞开，子弹砰的一声出膛，射穿了银行的落地玻璃窗。

李熏然安然无恙。

压制住第二个抢劫犯，凌远皱着眉却不敢腾出手揉揉头。子弹几乎是擦着他打出的，耳鸣声骤起在大脑中响个不停。把人撞开的时候还挨了一记肘击，不偏不倚正好打在胃部，刚才已经安静下来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今天可是有的折腾了。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抬头看向李熏然。刚才枪响的时候应该已经有人报警，这会儿警车就停在外面街道上，几个警察跑进来控制住地上的抢劫犯，把凌远扶了起来。几步之外的李警官跟进来的警察交代了几句转身跑到凌远面前拉住他，嘴唇张张闭闭，可凌远只觉得头疼欲裂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想来也是问有没有受伤之类的，正准备回答“没事”，胃里却像骤然开动了一台搅拌机一样搅成一团。耳边的轰鸣声不合时宜的变大，一阵天旋地转，凌远狠命抓住李熏然的手臂，然后靠着他的身体软软的滑了下去。

我的粥……还没喝呢……当然也还没付钱。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一个遗憾的表情就失去了意识。